王夫人帶著兩個女孩趕到時，賈敏和林黛玉已經陪著賈母說了好一會兒話。

見到王夫人來, 賈敏笑著讓林黛玉與之相見過：“二嫂子快來見見你外侄女。黛玉, 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二舅舅家的舅母, 你且喚她王舅母或是二舅母便是。”

“王舅母好。”不同於時不時上門的張夫人，林黛玉對王夫人的態度不甚親近。再加上西街賈員外府的一籮筐臭事，所以初見的稱呼上就顯出幾分生疏，令王夫人唇邊的笑容微微一僵, 對林黛玉先入為主的不喜又漲了幾分。

“初次見, 舅母也沒什麽稀罕玩意能送給外侄女的，所以擇了些絹花珠子的給外侄女玩，還希望敏妹和外侄女別嫌棄我這簡陋心思。”王夫人與林黛玉相見過後, 也不讓身後的賈惜春和賈探春跟表姐妹先見面，而是急著送禮。

上座的賈母見狀, 插嘴笑罵道：“知道你稀罕林家的閨女，可也不能急得將你自己的閨女都給忘了。”

有點情商的人都知道賈母這是委婉警告王夫人別表現得太過露骨, 整的她們賈家像是上趕著扒拉林家的沒臉潑皮。

可王夫人哪聽得懂這個，還以為賈母是在給她和林黛玉拉關系, 所以越發親近道：“老祖宗可說到我心坎上了，我一見這侄女喜得跟什麽是的，恨不得這是我親生的姑娘。”

此話一出, 別說是賈敏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，就連賈母都恨不得扇王夫人一巴掌。

說林黛玉像是賈家二房親生的姑娘，可賈政是什麽身份，林如海又是什麽身份？

如果說這話的是一直代替賈家跟林家走姻親的張夫人, 賈敏或許還會信幾分，可從王夫人的嘴裏吐出，賈敏就不得不懷疑王夫人的意圖，從而聯想到進宮的那位賈姑娘。

“二嫂子快別誇這丫頭了，她臉皮薄，省的二嫂子給她說破得找不到地縫去鉆。”賈敏不動聲色地拉過林黛玉，沖著賈母頷首道：“早就從大嫂子那兒聽過娘家的幾個侄女都是極好的，又與黛玉同齡，所以想著趁這次機會能好好認識一番，以後出門交際也有個照應。”

王夫人聞言還以為是賈敏在示好，於是頗有得色地給林黛玉引薦起身後的兩個姑娘，讓賈母得以松一口氣地對身後的大丫鬟鴛鴦吩咐道：“去把大太太請來，實在不行，就讓東側院的季大奶奶，或是南側院的王二奶奶過來一趟。”

“是。”得令的鴛鴦一路小跑著去了榮禧堂，結果連門都沒進就被攔下了。

“鴛鴦姑娘，我家老爺還在病中，您就別進去過了病氣，以免連累了老太太。”門衛的聲音十分謙順，但動作一點都不輕地把鴛鴦攔在門外。

鴛鴦見狀也不惱，賠笑著塞了些銅錢給門衛：“還望好大哥行個方便，我家老太太想著這是表姑娘第一次來榮國公府，所以大家都該見見才是。”

“關於這一點，我家太太也有話回你。”門衛早有準備道：“我家太太說了，她與林家的姑奶奶和表姑娘甚是熟稔，覺得親戚間也不需要這麽多拘束，所以待我家老爺休息後，晚膳再給姑奶奶和表小姐賠罪。反倒是二太太那邊不常與林家聯系，更應該借此機會，好好親近一番才是。”

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，鴛鴦也不好再糾纏什麽，只能一一往季大奶奶和王二奶奶的屋子敲去。

然而前者坐月子，後者快臨產，她們哪有功夫去管賈母的事，鴛鴦不意外地吃了一鼻子的灰，最後還是賈迎春看不下去地跟著鴛鴦去了西側院，也好讓這位可憐的大丫鬟能有個交代。

“我正說著迎春丫頭怎麽還沒來呢！這下她們表姐妹可算是見全了。”見到鴛鴦回來，賈母先是一驚，然後很快便收起了自己的不滿，沖著賈敏調侃道：“迎春那丫頭總是忙得忘了時辰，若不是你這姑媽帶著表妹妹回來探親，我這個老婆子怕是見不著她。”

“母親這又是何話。”賈敏早已不是呆在賈母羽翼下的無知大小姐，經過這些年的苦楚，自然聽得出賈母這是想將她當槍使：“迎春侄女的孝順體貼是眾所周知的事，小小年紀就能將這偌大的家打理得緊緊有條，還多虧了大嫂和母親的教導有方，只希望我家黛玉也能跟迎春侄女在這方面交流一二。”

“你能這麽誇她，也算是迎春跟你對眼。”賈母有些埋怨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，話音一轉地嘆了口氣道：“我這老婆子還不是心疼迎春小小年紀就要擔起管家的重任，這才多大的孩子，也不該這麽讓人勞累。畢竟咱家又不是沒人，何必推個孩子出來受罪。”

“母親這話若是讓大嫂聽了，恐怕會有些委屈。”賈敏用帕子擋了下嘴道：“迎春侄女也不小了，哪家的女孩子不是這個年紀就該開始接觸這些。父母之愛子，則為其計之長遠。咱家雖是勳爵人家，但也不能真成了天上的神仙，只學了溫柔體貼的性子。”

王夫人身後的賈探春忍不住向賈迎春投去羨慕的一瞥。

她倒是想學這些，可王夫人能讓賈探春這個庶女插手嗎？那般記仇的王夫人沒忘了趙姨娘得寵時下的絆子。

如今趙姨娘年老色衰，全憑一兒一女吊著底氣。而賈政雖然官不大，但內寵甚多，多是通房丫頭，家生子提拔上來的姨娘之流，也不會犯了朝廷的忌諱。所以王夫人也樂得讓那些嬌滴滴的丫頭們一邊陪賈政，一面幹著內屋的各種活計，省的她每月多廢銀子。

在此情況下，賈探春的日子自是不好過，也就是在搬到寧國公府後，賈政夫婦為了臉上好看才重新提了她和賈環的月俸，否則她比那一等的大丫鬟都不如。

林黛玉瞧著舅舅家的幾個表姐妹，只覺得一個溫柔可親，一個明麗動人，還有一個雖姿容尚小，但也能看出不凡的氣質。

三人皆是相似的妝發，但卻美得各有千秋。

也難怪母親總說舅舅家的鐘靈毓秀之氣大都集中在幾個女兒身上。

也就是在林黛玉感嘆之時，西側院門口泛起小小的騷動，上座的賈母忍不住眼前一亮，勾起個真心實意的笑容道：“寶玉來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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